主持人: 今天大家打开电视一看,我们采访的客人特别熟悉,他就是医生罗大佑。欢迎,罗先生。很多搞艺术的人喜欢包装,把自己经历说得特别坎坷,比如说以前自己是一个苦大仇深的孩子,以前自己曾经离家出走,为什么要这样呢?就是让大家对他感兴趣,从而对他的歌曲感兴趣。我知道你也干过这样的事,你说你以前是医生,有这样的事吗?
罗大佑: 执照有。
主持人: 你有医生执照,你上学也学过医,做过放射科的大夫。
罗大佑: 对。
主持人: 好,现在你看看后面这张片子,这是我的片子。
罗大佑: 是吗?
主持人: 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罗大佑: 这边,这应该是腰椎。
主持人: 哦,这是腰椎,有什么问题呢?
罗大佑: 这是第12根肋骨,这边是骨盆,看起来有一点骨刺,在第5和第6中间有一点骨刺,你右边有时候可能觉得腰部的肌肉会酸痛一点,这是侧面。看起来肾机能很好。
主持人: 看对了,果然他看得很准,我确实腰椎有点儿问题,但现在已经修复了,你能确定这就是我的腰椎吗?
罗大佑: 这个很难讲,这边大家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平衡,这边宽一点儿那边窄一点儿,我怀疑会不会有一点,我们叫……
主持人: 腰椎间盘突出症。
罗大佑: 对,HIVD腰椎间盘压迫症,有时候厉害一点儿。
主持人: 其实您看您当医生不是挺好吗,起码这热情劲儿有,别管说得对错这热情劲儿有,但为什么没继续当下去改行当音乐人了呢?
罗大佑: 因为喜欢音乐,我觉得好像那个时候有一个感觉,做音乐比较可以表达自己,家里都是医生,父亲医生,母亲护士,我姐姐是药剂师,我哥又是内科医生,我姐夫都是妇产科医生。
主持人: 您是一个好的医生吗?
罗大佑: 我不觉得是这样。
主持人: 那我们能不能这样说,是因为实在当不了医生所以才去当艺术家。
罗大佑: 也可以这样讲,我好在第一个毕了业,第二个执照也拿到了,我想勉强自己不会太厉害了。
主持人: 您是一边当医生一边做音乐人,应该说有这样的经历。
罗大佑: 有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因为我在大学五年级的时候帮一个电影叫《闪亮的日子》写了一个主题曲,从那个时候开始一边创作一边念书。
主持人: 一个医生在做业务的时候满脑子在想音乐,有没有想这样是对病人不负责任。
罗大佑: 会。
主持人: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音乐可以特别表达自己内心的东西,或者写出哪首好歌的时候让自己都佩服自己。
罗大佑: 我自己佩服自己,从来没有,但是起点鸡皮疙瘩是会的,写完以后觉得或者有一点儿眼泪想掉下来的感觉。那个时候大概是在,大概是在大学三四年级的时候,22、23岁左右,因为你那时候开始对人生有一点经验,所以开始恋爱,开始恋爱也许马上又失恋。
主持人: 这是配套的。
罗大佑: 对,对。
主持人: 我上学的时候喜欢写诗,也是在老师上课的时候我就走神了,在写自己的诗,但是我觉得那是一种非常纯洁的感情,因为我写诗的时候没想过这首诗要卖多少钱,你作曲的时候想过吗,它可以变成钱?
罗大佑: 没有。
主持人: 也没有想过。
罗大佑: 我觉得在那个时候,对什么叫钱或者商业这种概念是没有的,我第一张唱片跟我父亲借钱,我需要录音就跟家里借了些钱就开始录,后来钱也没有还清楚,还是欠我爸一半钱一直忘了还。
主持人: 您看我下的定义对不对?光写音乐不想钱这就叫艺术。
罗大佑: 很难讲完全正确,既然它是一个需要花钱把音录出来的东西,得有成本,你有成本你要把它当成一个专业来看,似乎得有一个回收才能继续做这个事情,总不能老跟家里借钱做这个事情,因为它不像写文章一样,就是一支笔完全自我表达就可以。
主持人: 那你是有具体的经济压力的时候才开始想到了要挣钱,是吗?
罗大佑: 会,尤其在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家里出钱念书,那时候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挣钱自己生活。但是毕业以后去医院里面当医生,开始有了一个固定的收入以后,你发现自己要养自己,我做两种职业,我一方面有时候帮电影配乐,有时候在医院里面当医生。但是一个人毕竟他的精力有限,这两种职业都是需要高度专业的东西,你开始发现自己的时间分配不够,那时候觉得我到底要做什么事情,这个事情变成我一辈子可以做、喜欢做、可以拿来吃饭、可以一路做下去的事情。一碰到吃饭我觉得总是一个问题。
主持人: 你那个时候挣钱主要用什么方式?
罗大佑: 写写曲子,我那时候医生刚刚开始做住院医师。
主持人: 也在做医师。
罗大佑: 对,很低的薪水。做音乐写一首歌折算人民币大概两三千块人民币,应该就是这个价钱,两边加起来大概可以维持生活。
主持人: 我看了看资料,好像对你有很多种说法,比如叫解剖社会的手术刀,愤怒青年,情歌圣手,罗大佑大夫您更喜欢哪种说法?
罗大佑: 情歌圣手。好不容易听到有这样一个恭维的话。
主持人: 84年的时候,您想离开歌坛,为什么?这么喜欢音乐,为了它连医生都不干了。
罗大佑: 其实压力蛮大那个时候。因为我写的歌可能不是像刚才讲的情歌这样的东西,有时候我的歌对社会现状会有一些反思,甚至一些批判,一些情况。后来我自己想一想,我去反思一些事情是我歌曲里面的一部分,好像情歌是我写歌的一部分,它不是全部,就好像说批判的东西不是我的全部一样,人家对我的期许太高,尤其是在那个时候台湾本身是一个蛮封闭的社会,大家对一个人做这样的事情他会觉得这就是你的职业,你应该为替社会做这样的事情,你没有做到就是你的缺失。
主持人: 肩上负载的压力太大,责任太大。
罗大佑: 对。另一方面因为写了一些歌,医生没办法做好,两方面都不行,所以我觉得我离开歌坛一阵子比较对,你已经拿不出东西来了,你该吐的已经吐光了,我觉得应该去充充电。
主持人: 那种压力通过什么传递到你身上?是歌迷写信还是报纸上发表文章?
罗大佑: 对,对,都有,罗大佑怎么开始变得商业化。我出了一张唱片叫《家》,家是比较温情的,当我开始写《家》这样的主题的时候很多人开始对我不满意,你不是要批判你不是要反思你不是愤怒青年吗?一批比我更愤怒的青年开始在社会上产生了,他们开始对我这个老青年不满意了。
主持人: 因为你表现得不好,出现了更多的愤怒青年,他们的愤怒主要是冲着你来的。觉得压力特别大。商业化这三个字你觉得对一个音乐人来说是一个好听的词吗?
罗大佑: 老实说,我花了我想应该有五年到十年以上的时间去了解商业化这三个字的意义,现在我并不觉得它是一个太难听的一个字眼,我分析一下商业化,第一个要有一种专业化的基础才能够商业化,因为它牵扯到宣传费的问题,媒体费用的问题,公关费用的问题,然后发行费用的问题,看起来其实都是钱累积起来的一些东西,我花了大概十年左右去了解商业化、专业化、跟观众、跟市场这之间特定的一些意义。所以我并不觉得商业化这三个字对于艺术家来讲会是一个特别坏的情况,如果一个艺术家把他的艺术当做一辈子存活营生的一种方式,他必须要有收入。
主持人: 其实我个人挺同意您的说法,我觉得商业化其实是一个中性的词,就看你怎么做。比如百货公司那就是一个最商业化的,你给钱他卖给你东西,但是有时候会有不好的销售方式让我们消费者接受不了,比如捆绑式销售。
罗大佑: 捆绑式。
主持人: 对,就是你买一个好东西他给你搭两个差东西。
罗大佑: 后来我发现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之一,不是惟一最难的事情,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之一就是把别人口袋里面的钱弄到你自己口袋里面去,我觉得这好像蛮难的。
主持人: 还有的时候他们发现捆绑式销售,比如一个大的东西捆绑上两个小的东西一起买回家,发现那两个小的东西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是为了买那个大的东西必须要搭这两个小的东西,这种情况消费者应该怎么办?
罗大佑: 退货啊,我觉得应该有退货制度让大家可以保护消费者的权益,对我来讲,好像你一张唱片里面十首歌你只写了一首好歌,你硬凑合了九首歌进去。
主持人: 罗大佑的唱片那么好卖,为什么里面非得放两首崔永元的歌曲?
罗大佑: 这是哪张唱片?
主持人: 这张唱片叫"5·27"。
罗大佑: 哦,演唱会,"5·27"。可是我相信我是"5·27"里最后一个才答应演出的,我觉得我还是把我的墨镜戴上。
主持人: 因为你一场一场在办演唱会,所以有的人对你的称呼就改变了以前叫你罗大佑大夫,现在叫罗大佑歌手,你喜欢这种变化吗?叫你歌手。
罗大佑: 我觉得还不错,至少没有叫我罗歌星。
主持人: 我记错了,不是叫歌手,叫的就是歌星。
主持人: 那也没有事是吗?歌星是个很好的职业,但是好像你发过誓不当歌星。
罗大佑: 其实很难,我觉得我可以做的最好的事情还是写歌,我最不喜欢的还是唱歌这件事情。我生来不是有很好嗓子的人,靠的就是自己写歌,花在写歌跟写词方面其实是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我想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主持人: 你写歌的时候我听说有时候一首歌要写上几年。
罗大佑: 对,尤其是歌词。
主持人: 哪首呢?
罗大佑: 《童年》的歌词足足写了五年,五段歌词写了五年,平均一段一年。
主持人: 这样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嗅到了艺术家的味,艺术家就是对艺术精雕细琢,一说艺术家就把眼镜摘下来。
罗大佑: 这个叫商业包装,这个叫艺术家。
主持人: 其实你要沿着这个路子走下去很多人永远会像他们最初那样去尊敬你,因为一个音乐家有良心的艺术家花那么多时间精雕细刻自己的作品,后来他们说罗大佑有点儿变了。我有一个同事特别喜欢你,他去参加了那个演唱会,结果回来以后他跟我说,他说当时我是抱着参加罗大佑的欢迎会这样的心情去的,但是结果我去了以后发现那是个"欢送会",他说他挺失望的。我们还请到两位朋友介绍您认识一下吧,一位是乐评人金兆钧先生,一位是大学教授张颐武先生,欢迎。金先生去看了吗?
金兆钧: 去了。
主持人: 张先生去了吗?
金兆钧: 没去。
主持人: 是给您票您不去。
张颐武: 给我爱人一张票,我不大敢去,就让我爱人给别人了。
主持人: 为什么不大敢去?
张颐武: 因为我怕,因为很多年前专门去买过他的磁带,后来怕看演唱会可能原来的想法有变化,可能不大一样,所以就害怕,不敢去。算了,不去就完了,因为很多年前的事情,所以不敢去。
金兆钧: 属于同桌的你最好别再见面。
张颐武: 对,差不多这个意思,不大敢去,后来就没去。
主持人: 金先生您直截了当地说说您的观感。
金兆钧: 很不好。不仅仅是对他,整个音乐会的制作我觉得水准比较差。我很奇怪像罗大佑他们来了,对音响要求这么样他们就上了,据我所知,要是他们的脾气应当拒绝上场,如果有问题的话。因为我们可能听音乐会就知道,有时我们很欣赏这一场往往忘记了后面非常强大的技术保证,我们才能够有那种享受。
主持人: 罗先生自己在现场发挥还可以吗?
金兆钧: 我觉得他非常投入,他自己已经说了他的声音我就不批评了。
主持人: 张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听罗大佑的歌曲?
张颐武: 我是1984还是85年的时候刚刚上研究生就听到,一开始是别人磁带转录的。
主持人: 转录多少遍了?
张颐武: 那个也是模糊不清了,但是能听出来,我现在记不清,好像有《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那时候特别爱听,我们那个屋子大概有四个同学……
主持人: 您当时经常干这样的事?
张颐武: 我们就没干,所以爱听。
主持人: 听到这个音乐是什么感觉当时?
张颐武: 震撼,确实震撼,觉得他给我们很多另外的东西,很不一样。
主持人: 除了像《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这样的歌曲教会了您一些具体的方式,还有哪些歌曲对您影响特别大?
张颐武: 好多,《青春舞曲》,都有印象,那时候好多东西都有印象。
主持人: 那个时候您怎么评价这个人罗大佑这个人?
张颐武: 那个时候觉得他表达我们,想表达好多东西,自己没法表达或者找不到一个方法来表达,但是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个东西能够说你想说的话,他给我们一个办法能够把一些东西讲出来。
主持人: 金先生有那样的感觉吗?
金兆钧: 当时,我最早听的还是,恐怕很多在场朋友都没有听过那首歌,我第一次听,但我想问你谁唱的?
罗大佑: 最早是张艾嘉唱的。
主持人: 太美了,他写的,是徐志摩的诗吧?
罗大佑: 对,徐志摩。
金兆钧: 非常美,整个是欧式写法,我就奇怪怎么可以用完全欧洲的作曲法,全是和弦分解的,听起来就那么中国。
主持人: 我在这个现场做了五年的节目,从来没有见过我们请来的客人这么夸一个人。
罗大佑: 是吗?
主持人: 真的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所以您戴上眼镜成为歌手他们失望才特别大。是这样吗金先生?
金兆钧: 我对他唱歌并不是失望,咱们说艺术家,你到了那个地步人们心里已经知道你,未必非要见到你,这时候你还非要再抛头露面,可能大家想不过如此。
主持人: 除了在今天这个现场,你在其他的场合听到过对这个演唱会或者对您本人的演唱不满的声音吗?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吗?
罗大佑: 有,有,当然有,其实很早就有。当初做宣传的时候,也是为"5·27"做的,在上网跟网友聊天的时候我就接到这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答案,这肯定是一场会令人失望的演唱会,但是我觉得我还会去。
主持人: 就是说演出之前你已经料到有可能让大家不满意。
罗大佑: 对,这个东西我觉得除非纯粹我自己的演唱会我可以为这个演唱会百分之百的失败来负责任。
主持人: 罗先生您说会不会有艺术家那样,虽然挣了很多钱但是他觉得效果并不太理想,所以他心里有一点儿难受,会这样吗?
罗大佑: 那场演唱会我觉得其实还好。
主持人: 还可以。
罗大佑: 我觉得还好,我算一下我只唱了九首歌,这九首歌其实都是应该去唱的,好像不唱也不行。我反而觉得好像大家应该注意的是我没有唱的那些歌。
主持人: 好像我身边的朋友有一个价值判断标准,他就说看一个人还是不是艺术家非常简单,看他是不是喜欢钱了,如果他喜欢钱了他就不是艺术家了,他就是歌星了。
罗大佑: 可是我还是蛮喜欢钱的。我们这样讲,钱一定不是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东西,这大概是我自己发明出来的,钱一定不是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东西……
主持人: 生命中还有很多比钱重要的东西,比如音乐。
罗大佑: 比如说你的爱人,你的家庭,你的小孩子,你的土地,你的国家,你的民族,这些东西绝对不是钱可以买得到的,可是我后来发现钱往往是第二优先的事情。
主持人: 张先生,您就帮我们探讨一下当中有没有一条好路,就是我们既崇尚了艺术我们也挣了钱,两全其美,有这样一条路吗?
张颐武: 这个好像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人们的判断觉得你进到商业化领域里面就庸俗了,媚俗了、无聊了,要不就说你不商业化,你是高雅的你就不食人间烟火。
主持人: 老特绝对。
张颐武: 老是绝对的,怎么找到一条路?我觉得好像有人确实有这样的办法,像毕加索,都有办法一开始老是让公众注意他,价钱又卖得特别好,但是又是艺术大师,又总开拓新的领域,这个太少了,一旦做多了人家就觉得俗了、不行了。
主持人: 金先生,您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金兆钧: 其实我觉得大约是几年前,作家张贤亮下海搞一个宁夏影视城,如果一个作家下了海就变成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了,那他本来就不该写小说。
主持人: 本来就不该什么?
金兆钧: 本来就不该写小说,如果他去下了半天,生意还是做不成,你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写你的小说。这点上我觉得只有极少数的个人,又能把自己经营得很好,像毕加索,还能不断去变法,在一生当中在艺术上一直走到底,这样的例子恐怕很少。
张颐武: 齐白石。
金兆钧: 对,那也没有多少。我们现在看,我们有一个好的机制让很多的艺术家能够踏踏实实地搞艺术,他不必太多分心考虑钱的问题。
主持人: 我听到很多朋友在上海看他的演唱会听你的演唱会,他们回来觉得特别过瘾,我说罗大佑唱得怎么样?他说我们没听到,我们自己唱呢。
罗大佑: 我觉得我不用唱,大家唱就行了。
主持人: 你现在知道怎么样开演唱会了,以后每次你起个头就行了,当指挥。
张颐武: 他一出来就走下神坛了,人家就不高兴。我觉得还是不出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能好办法,老不出来就老高兴。
主持人: 老不出来?老不出来你给钱啊,跟钱有关系吗?这个事是因为有经济压力才办这个演唱会吗?
罗大佑: 不是第一个压力,但是我觉得总之这段时间要花那么多时间准备演唱会的事情,筹备工作起码要至少谈就要谈一年左右,它不是第一优先,可是因为你花了那个时间下去所以它还是必须要挣钱的。
主持人: 我不太懂这个事,我就知道一句话叫一心不能二用,现在你在演唱会上花了这么多精力是不是意味着你写的东西不会比以前好了?
罗大佑: 我以前戴墨镜其实有很大的原因,因为我从小在医生家里长大的,大学的时候又被保护得很好,自己不必去挣钱来工读自己养活自己。我进了医院,后来唱歌的时候我戴眼镜其实有很大的用意,我不希望人家看到我,我不晓得怎么面对群众,我从小没有这个经验。现在当我可以跟小崔这样子眼睛对眼睛我们做这个节目,我们可以感觉到人跟人之间不必透过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别人的身上眼光里面找到一些灵魂里面我应该猎取的东西,这个比起以前感受又不一样了。
主持人: 越说越好了,现在我们差不多已经找到以前的那个罗大佑了。
罗大佑: 我希望因为现在已经累计了二十几首歌,我上一张唱片大概七年前出的,既然七年要出一张唱片我觉得还是保持一点儿初衷,当初最早我为什么写歌,那么现在为什么要写歌,它的理由是差不多的。
主持人: 我再问一个最业余的问题,因为我对作曲一点儿都不懂,我听姜昆说过,他说作曲这玩意儿挺蒙人的,就是1到7来回一排挣你的钱。那些好听的旋律怎么在你脑子里面出现的,我们特别想知道。
罗大佑: 我这样讲会不会太严肃一点儿,还是回到我刚才那个话题,一个作曲家或者一个做艺术的人,他生命里无法避免的一点是孤独,无法避免,因为创作本身很难集体创作,一个人晚上你熬得多晚喝得多醉,像我刚刚讲的我五年写完一个歌词,一个是孤独;一个是他的宿命,他一定要去受折磨,你如果不能经得起别人十倍的折磨的话你不要去做创作。不要忘记医生也是一种商业行为,老是病人付钱给医生,哪有医生付钱给病人,而且他还是要付钱的,既然对人的生命都是一种商业行为的话,作为一个艺术家是个商业行为,并没有太可耻的地方。
主持人: 他们说的是医生的商业行为,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收了他的医药费,手术费一定要把病给人家看好。
罗大佑: 可是问题是现在的医院里面,拿人钱财病人死掉了医生也不会把钱还给你的,很多这样的事情。
主持人: 在这一点上很多歌手和医生有相似之处。别老是我一个人霸占着这个时间,现在大家可以说自己的感想,大家可以提自己的问题,谁想说就举手示意我。
观众1: 因为我跟您是同行,我现在是医生。
主持人: 这是个医生,以前是同行。
观众1: 但是我看您看片子看错了,好像不是,至少不是,腰椎对但是没有六七什么的,好像是四五有点问题,我是协和医院的骨科大夫。但是我想说一个什么事呢……
罗大佑: 我不管能不能上台,好在我没继续当医生。
主持人: 幸亏他没继续当医生。
观众1: 当你的生活的职业和你的业余爱好是统一在一起的,人就是最幸福的人,什么概念呢?统一在一起,他又既能挣钱自己又能高兴,我的职业我很热爱,但我觉得至少不是我最喜欢的,我也喜欢音乐,也喜欢唱歌,但是我当年也改行的话不一定会出名,比现在可能有名一些。
主持人: 您看得这么准,别改行了。
观众1: 我很钦佩您的思想,作为音乐人的思想,所以说我认为您当医生可能不适合,当音乐人倒是非常适合,所以大家不能够去认为商品化和艺术到底有什么关系,实际我觉得本来就是统一的。
主持人: 不一定非得割裂,不一定非得对立,人得吃饭。
观众2: 我觉得罗大佑给大家带来的是我们60年代末或者70年代初这批出生人的梦想的实现,像刚才咱们教授说的,一直都没有见过你终于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有一种激动,所以都去上海看您的演唱会了。
罗大佑: 是吗?谢谢。
主持人: 你也是从北京到上海去。
观众2: 我倒是没去,我是刚才听您讲的,开玩笑啊。
主持人: 真能起哄。
观众2: 我只是说这么一个道理,您是给大家带来惊喜,精彩。不管您唱得好是不好,但是您的歌词是无可挑剔的。
主持人: 是不是只对罗大佑这么宽容,还是对所有的音乐人都这么宽容?
观众2: 很难讲,只是自己喜欢的而已。
主持人: 对自己喜欢的音乐人可以这样。罗大佑你听了他的发言你得多放松啊,他说你随便唱,唱什么样都行,只要你写得好就行。
观众3: 我觉得商品化挺好的,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能亲耳听到罗大佑唱的歌,能给我们机会买到他的CD,至少商业化帮我们圆了一个梦,我要亲耳听到他的演唱会,所以说不要老苛求商业不商业,大家活在商业化的社会谁都离不开商业,不是说艺术家离开商业就更艺术化了。
主持人: 罗大佑我有一个感觉,我今天离开这个现场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人干掉。商业化确实挺好的。谢谢。
观众4: 咱们今天说到关于商业化和艺术性的问题,我觉得这两者并不矛盾。我好像觉得大家都觉得只要是艺术性的东西好像不存在什么商业化的问题,或者说只要一沾到商业那些艺术品变了味道的那种感觉,我觉得并不矛盾,如果要把它对立起来,就是说广大人民群众所喜爱的都是粗俗低劣的,可以这么认为吗?
主持人: 当然不可以了,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观众4: 我好像觉得我们好像觉得今天谈的问题怎么样使自己曲高和寡才更具有艺术性,给我这种感觉,就是这样。
主持人: 金先生咱们谈的是这个话题吗?
金兆钧: 准确地说,对社会来讲要有一个非常好的商业环境,而且要给艺术家该得的报酬,但是对艺术家来说,比如像大佑刚才说的,永远把钱放在第二位,虽然很重要,放在第二位。
观众4: 像罗先生花了很大的精力写出来的这些东西,倾注了自己的感情在里面,我觉得很多人都应该能够接受,能引起共鸣,所以应该说艺术性很高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两者并不矛盾。
主持人: 我们其实发现了一个情况,因为是罗大佑所以大家显得就更宽容。
金兆钧: 对,刚才很多朋友们都谈到一点,至少有这么一个观点,商业化跟艺术性不是绝对排斥的,我觉得剩下的问题就好办,就看每一件事,因为我们在这儿谈,做事的人在那儿做,我们要听他那张专辑,十月底就见分晓,如果我们一听仍然失望了,那我们可以说他错了,如果说还很喜欢,他挣了多少钱看来也都是没有影响他的东西,我觉得应当这么样看。
主持人: 是这样吗,张先生?
张颐武: 商业化确实毁掉了很多艺术家,也是一个很大危险,这到也不能不考虑。罗大佑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总有很多这种情况,一个非常商业化的人有一套做事的办法,这套办法会把一个艺术家灭掉的,有这个危险,罗先生不知道注意到这个危险没有?很多人被这个东西卷进去以后没有办法再浮出来,也有这种。
主持人: 您身边的朋友有这样的人吗?
罗大佑: 当然,想想看我在这个行业里面25年,在我进这个行业以前(他)已经开始红了,我进到这个行业里面慢慢听不到他的声音,或者进到这个行业以后人开始红了然后慢慢不见了,我看到太多太多艺人的起起落落,我真得看到太多了,时代会转变人也会转变,对我来讲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义务,我怎么样把我在音乐里面学到的东西,在创作里面所学到的作曲的方式,跟我自己做过的任何挣扎,让下一代起来的音乐人、创作人少去碰到那么多的困难,尽量使这个环节走顺一点儿,尽量把这个制度弄得好一点儿,让整个音乐的环境对他来讲有一个好的制度可循,讲这个也是教育,但是我觉得这是我罗大佑以后会从事的工作。
主持人: 今天跟罗先生谈话让我明白了两个特别朴素的道理,一个是干一行爱一行,另一个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当然一行也有一行的规矩,让我们再次感谢罗先生参加我们的节目。
(来源:CCTV 实话实说现场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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