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佑]首頁/面對大佑/《昨日遺書》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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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有些特定的鳥類一般,季節到時,它們就知道:又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寒來暑往,候鳥的生命就成長在氣候的輪回與變遷之中。直到有一天天氣特冷的時候,它發現它已經飛不動了,為止。

生命的漂移,我深知其味﹔靈魂的死亡,最近几年來尤不陌生。的確,“屈指算來”,前前后后也算體驗過自己的生息斷氣過好几回了。只是,奇跡般的如夢中蘇醒過來一樣,當眼睛再度清明時,似乎周遭的人、物都像再刷上了一層油彩般,人事并非全非,但物換似是曾是﹔活著的時候竟有時比較像是夢中的情境。

這就是這本大陸版《昨日遺書》的緣由。

浩劫之主已易地而生。他的只手遮天法力依然無邊。抓住政治權杖的手看似慈祥而依然貪婪地舞動。

只是這次的人性格就比較好笑一點:他可以行躬彎腰一如奴才,他亦可以斥司號令儼如君王﹔他堅決自詡東洋天皇遺民,亦宣稱捍衛天命本土斗士﹔他可以屈膝跪地見高就拜,直至他有朝乞得權柄見低就踩﹔他可以帶領千軍預賀狂祝勝利萬歲,直至眼見失敗在前即斬除出賣接班手足而親手舉起敵方旗幟互祝政權和平轉移成功。

于是,本土派的小將們狂呼勝利之際,渾然不知他們已全被推入人性渾沌的漩渦之中﹔渾然不知在時代的狂流里,他們都已被出賣成為必然的兩面人。

道理很簡單:當陰險的執政者傾其全力發動政治機器,將社會底層原本最單純的廣大百姓翻攪上來,以已歸諸歷史的悲情于恐怖的集體情緒,來激化煽動時,單純的人性剎那間被哄抬至無法抑制的超高點﹔人性的尊嚴與奴性如干柴烈火似地觸爆開來,糾結錯綜無法辨認﹔社會架構迸滅的瞬間,天真的群眾心里已被畫上了“兩面人”的咒符,等待日后變臉而出。

另一方面,原罪與真理亦班駁難辨,整個社會的倫理于是解構。

一個會出賣自己祖先的人──不論是母系還是父系──都無法在以后不出賣自己的靈魂。看看海島目前以批斗對手原罪為業的所謂“愛台灣”的這一群,我就知道他們體內流動的原罪的血液有多渾濁,而且多想將這樣一種人性的原罪嫁禍到別人的身上去。

是的,當“愛”變成一種口號的時候,它的下場就從來沒有不悲慘過。每個人互相競喊“偉大”、“萬歲”、“打倒”、“凍蒜”(當選)到分貝最大聲的時代,日后也都被証明那曾是一個最無知與奴性最徹底被激化出的時代。

“愛台灣”,也是如此。台語流行歌曲迅速的從寶島的流行歌壇上几乎全面消失,閩南歌曲創作者全面失業停擺,正恰恰說明了“本土化”的虛偽與政治斗爭性的本質的丑陋面目。“愛台灣”的本土歌曲作者與藝朮創作者,從來就沒有發現自己曾經是一個更大的笑話過。

歌曲,從來就沒有不是從心靈創作出來的。用“腦筋”來創作的作者,只在“愛台灣”的本土化垃圾堆內增加了許多大家必須去丟棄的包袱而已。他們寫的歌什么時候有一首生命超過了十年呢?

對我個人而言,這是寶島真正的悲情,生為台灣人的真正悲哀。被出賣而不自知,出賣自己,出賣別人,出賣祖先,而不自知。

變天了,候鳥必須再度成行。天災可怕不如人禍,地震恐怖不如人心兩面。人有節氣,無節者即使粗聲大氣,其氣必然無力,這就是為何變天著火的理由。

王老先生養小豬,啊伊呀伊呀吁﹔阿輝飼著一只狗,別到處,到處跟他走。

其余的我們,得上路了。

羅大佑              
2002年于新世紀的路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