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佑的登場,給我們帶來了倉促的熱鬧和蒼白的回憶,羅大佑熱,不可避免地偏離了方向。我們不該罵他嗎?回答是:該罵。
新千年最強勁的一股文化熱潮是由一場倉促且蒼白的回顧帶動的。一場羅大佑演唱會的偶然事件成為重溫這位音樂偶像的導火索。
在最近一段時間,羅大佑這位已經6年沒出專輯的歌手重又成為台風級的人物。有關他的各種專訪遍布各類媒體。人們用的非常之多的是一句近似廣告語的標題───走近羅大佑。
其實,這場突發的羅大佑熱從一開始就走偏了,而且是越走近越偏。
現在,已經不是羅大佑盛行的年代了。那種溫暖的、單純的、浪漫與理想的氣息早在《同桌的你》之后就蕩然無存了。而憤怒也已隨崔健時代的結束而消失。在那之后是周星馳《大話西游》的后現代調侃和更加時尚也更加弱智的速食文化。
新一輪羅大佑熱的形成是由兩類“完全不得要領”的媒體帶動的。
一類是不久前羅大佑北京新聞發布會上的那些年輕娛樂記者。他們其實更崇拜謝霆鋒,但他們也知道追逐羅大佑是件很有文化水准的行為。他們在現場的表現可用肉麻、可笑來形容,他們判斷熱點的意識不亞于狗仔隊,但他們的音樂與文化背景又使他們像白痴與弱智。羅大佑所擔心的“未來主人翁”的毛病他們一樣也不少。他們代表著越來越沒文化但卻覺得活得非常精彩時尚的年輕族群。
另一類顯然與他們有很大的不同。他們以一種崇拜與虔誠的病類心理去走近羅大佑。他們在面對羅大佑時似乎忘記了自己已經長大,他們顯然不屬于“流水它帶去光陰故事改變了一個人”的群體。他們還像10年前那樣去敬仰,并以自戀的心情渴望得到回應。但是,尷尬的事情發生了:在大部分采訪中,記者的熱情與羅大佑的超然物外形成鮮明的反差。羅大佑經歷了憤怒、自省、純情、壓抑、沉重,最終走向平和與冷靜。而采訪者卻還在以憤怒時代和與崔健比肩的概念去與羅大佑溝通。他們沒能感覺“舟已行矣”的時代變遷,他們也沒能具備更加成熟與理性的態度并且不能以某種平等的精神去面對羅大佑。
于是,在熱情與熱烈的追逐與崇拜中,羅大佑熱不可避免地偏離了方向。喪失了獨立精神的吹捧與誠惶誠恐顯然與羅大佑的音樂精神背道而馳。
回顧是一種什么樣的行為,由何種心理驅動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但是,回顧的巨大潛能與激發的強勁熱情都是難以抗拒的。
在這一輪羅大佑熱中,回顧是主流的情感反應。但在看過的所有回顧文章后,你都會覺得有一種蒼白無力之感。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導致這種蒼白。
是時光變化導致的記憶自然消減嗎?
是過去的感動于現在看太過幼稚嗎?
是現在的復雜已使你難以喚醒當年的純真嗎?
是現在的忙碌與奔波已徹底改變并淡忘了那時的浪漫理想嗎?
總之,因為羅大佑演唱會,人們倉促投入回憶,但卻無法重拾過去的感動。人們不應沉迷于回憶之中,但蒼白的,沒有質量的回憶卻也表明當年深受羅大佑影響的一代大學生們目前的平庸狀態。
任何潮流都會帶有巨大的泡沫成分。過熱的情感與個人的誤讀,再加上媒體的放大功效都在左右與影響著這場羅大佑熱。其實,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應該是羅大佑音樂的巨大影響力。
羅大佑的音樂作品包容性非常之大,而且佳作極多。這其中既有極具社會批判意識的《亞細亞的孤兒》、《現象七十二變》、《未來的主人翁》,也有表現年輕新情感觀念的《青春舞曲》、《戀曲1980》﹔既有像《童年》、《是否》、《酒干倘賣無》、《一樣的月亮》、《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這樣的超級流行曲,也有極富滄桑情感的《光陰的故事》、《東方之珠》。羅大佑不但能夠創作出出色的旋律,同時他在歌詞上的文彩與折射出的人文關懷也同樣無人能及。羅大佑大大提升了流行音樂的藝朮水准與社會功效。他的音樂無論在思想訴求,還是情感訴求上都達到了很高境界。
一位羅大佑愛好者在一本名為《之乎者也羅大佑》的序中寫道:“幸有羅大佑,陪伴我們度過了生命中也許是最值得記憶的一段時光。”
這是一種最純朴的表白。如果我們以這種心態去重溫羅大佑時,我們會有一種自然的感動,這應是一種平靜的,經歷了多年社會錘煉之后愈發成熟的心境。我們不需要追星族,我們不需要樂評人,我們不需倉促的熱鬧與蒼白的回憶。喜歡羅大佑原本是件再簡單,再平凡不過的事,我們有必要滿世界大張旗鼓地表白:我愛羅大佑嗎?
(原載《華人文化世界》,2000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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