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天地』再见,列农
作者:我笔我心 提交日期:2005-12-5
他带着圆框老式眼睛,穿印度马甲,留嬉皮士长发,举止怪异,言论极富攻击性,所有这些都难为常人理解。
他在1980年前死去,那是25年前的一个深夜,地点在曼哈顿他的寓所旁,那时他的妻子搂着他的头,他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凶手则把枪扔在地上,安静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翻看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
那一年,他40岁,当警车和救护车一同赶到时,为了确定他还活着,一个警察把头伸到他的面前下意识地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你知道你是谁吗?他没有回答,因为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花费了40年。显然他不想在生命终了再去思考这个让他心烦的问题,接着,他死了,死因:因身体多处中枪而失去了80%的血液。
他是在四年前的一个午后,用他的嗓音,闯入我的记忆,那时校园梧桐林的空地上,秋叶满地,阳光顺着树叉上飘零的树叶悠然划过,青石板小径上光影点点,时间就这样像是在风中飘舞着的棉花糖,带着童年的所有的纯净和快乐优哉优哉地一直走到现在。
我不知道对于一个声音的记忆可以持续四年。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首叫“LUCY IN SKY WITH DIAMONDS”(露西和钻石在天上)的曲子,与童年有关,缓慢的歌声和着似天堂般安详的和声描绘着一个安静的童话世界,淳朴、简洁。就像这样:“河中的树上,有橘树,果酱色的天,有人在唤你,你回答得那么缓慢,一个万花筒般眼睛的小姑娘。”
在这之前,没有人告诉我摇滚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表达,虽然“猫王”埃尔维斯·普莱斯利那种节奏强烈、令人手舞足蹈的音乐也能让烦闷的心绪酣畅淋漓的宣泄,但是也许,宣泄之后,那些挥之不去的青年期的苦闷与悲伤,仍然像幽灵一样飘荡在城市繁华的角落,颓废仍会像一朵开在黑暗角落里的花,和现实纠缠不清。
然而正如他所说得“我尽可能地写得简单”那样,他用一种简单的表达方式改变了这一切。听他早期跟麦卡特尼合作的那些“甲壳虫”作品,不仅曲风清新、朴实,旋律简约,歌词描写的也是普通人的日常情感,在听惯了当代摇滚乐的耳朵也许会怀疑:这是摇滚吗?没有皇后乐队的歌剧形式的高贵华丽,没有平克·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般的梦幻色彩,没有斯汀那种浓郁的诗人气质,也不似迈克尔·杰克逊那样如鬼如魅,令世人颤栗。
他告诉我,是的,他和他的乐队似乎只愿意这样真切直白唱歌,表达情绪,像个被大人崇坏了的孩子,任性的按照自己的方式表现生活。还记得《佩珀中士的孤心俱乐部》吗?“星期三早晨5点钟,这一天刚刚开始。悄悄关上卧室的门,留上一张条子,她希望这能说得更清楚。她下楼来到厨房,拿了她的头巾,轻轻转动门后的锁,迈出房门。她自由了!在孤独地在家里过了这么多年后,她离开了家。再见。”这就是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真正想要的。
然后,迅速的在他音乐里“沉沦”,开始搜集甲壳虫的专辑,在浮华与喧嚣的城市里,角角落落的寻找与他音乐有关的打口CD,收获一种宁静。
常常会在一个冬天的星期天的早晨,赖在床上不起,直到中午,独自一个人猫在被窝里反反复复地听《OH GOODBYE》、《IMAGINE》-------,窗外北风扑打着玻璃,在那个充斥着脚臭味凌乱的寝室里,仿佛就可以这样一直老去。
也许,真的有一种力量如女权主义者苏珊·桑塔格所说“摇滚确实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确有一种意外惊喜……于我而言,摇滚乃是前所未有的最伟大的大众音乐运动。”虽然我是那么地不喜欢她写给博尔赫斯肉麻的情书。
于是,试图了解有关他的一切,在图书馆的书架间,找寻有关他的文字。
他在1940年10月9日出生于利物浦牛津街的产科医院。他父亲是个轮船客舱服务员,常年不在家。曾因从货舱中偷了一些威士忌而被关进监牢3个月。他在5岁时,父母离异,他由母亲朱莉娅的姐姐米米收养。
他一直是个好孩子,直到1952年9月升入一所名声显赫的文法学校,他开始逃学,故意不按规矩穿校服,对老师出言不逊,跟人在楼道里追逐打闹,还在厕所抽烟,说脏话。在众人眼里,如果不出意外,总有一天他会锒铛入狱。
所幸,他在1956年的一个晚上遇到了摇滚,并迅速的迷恋上了这个“家伙”,然后一切都自然而然,他和保罗·麦卡特尼、乔治·哈里森、里查德·罗德组建了“甲壳虫”乐队,并使该乐队成为摇滚史上最伟大的组合之一。
后来,因为一个女子的介入,乐队成员各奔东西,他在后者的鼓动下迷上了印度的冥想术,她使他相信冥想能帮助他们获得宁静和快乐,并激发他们的创造力,她使他从一个愤怒青年变成一个和平主义者,一个也许“具有睿智的东方哲学家派头”的好父亲,还好他还是列农。
他在他的最后五年录制最后一张专集《双重幻想》时死去。凶手马克-查普曼(Mark Chapman) 是他的歌迷,杀死他的理由就像他如此迅速的转变一样令人不可思议:“他是一个成功的人,他拥有的是整个世界;而我则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此后四分之一世纪里,凶手查普曼向美国纽约州假释委员会提出三次假释请求,都被法院驳回。他的一位歌迷即便是25年之后,也没有熄灭自己心中的怒火,他说“要是那孙子被放了出来,他将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此后四之一世纪里,每年冬天他死去的那个晚上,世界各地都会有许多人聚集起来,摆上鲜花,唱着歌,以此纪念这位“甲克虫”乐队(thebeatles)的主唱。世界各地都有他的主题纪念馆,在他遇害地的对面,纽约中央公园的人行道上专门有块地方用彩砖铺就,上面写着他最著名的一首歌曲的名字《Imagine》。
此后的四分之一世纪里,美国作家保罗·Di·菲利普写了一篇名为《列农眼睛片》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他这样写到:“如果说八十年代是今人厌恶的十年。至少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列农的被暗杀。这个伤心透顶的世界又少了一个伟人。至于马克·大卫·切普门,最近公众则认为——五十年以后,你能告诉我谋杀甘地的凶手的名字吗?”
所有人都依然这么的爱他,然而我决定和他以及他的音乐告别却从去年冬天就已经开始。
那时这个中部城市的冬天第一次让人感到是如此的寒冷,实习、找工作使一个人像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时钟,朝九晚五的生活,像是这个城市的119路公交汽车,从安大北门开始,稻香楼、三孝口、四牌楼、大东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年初,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我和一位室友听了一场许巍的校园歌友会,当《完美生活》忧伤音符在黑暗的大房间戛然而止,那一刻我们相视苦笑,然后泪流满面。也许我们都知道那段白衣飘飘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接着,我卖了他的所有CD,为了告别,也为了更好的生活。
2005年这个冬天,我走过街脚的一个音像店,耳边传来最初的《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当我看到玻璃门的海报上他咪着眼对着我忧伤的笑时,我轻轻地在心底说:“再见,列农!”
是的,“再见,列农!”,因为许多时候,我们都像是那个叫米兰·昆德拉的捷克老头所说的“人们回忆过去没有时间,不可能像重读一本书或重看一部电影一样去重温爱情。”能够做得只有“信仰生活,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