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数数变色的黑发，告诉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迹。
——《停不住的爱人》
2000年，我奔赴上海参与那场盛事：罗大佑演唱会。事后，应《南方周末》之约，写了篇小文，名字叫《两个葬礼》：埋葬掉罗大佑，埋葬掉属于罗大佑歌曲的那个年代。
埋葬掉之后呢？生活还是在继续，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那场演唱会使我得以和罗大佑相识。原来只是存在于歌声中的那个睿智而愤怒的音乐人，成了现实中活生生的朋友。2002年的某一天，接到他的邀请，说是一个私人派对。赶到才知道，当天是他的生日。他解释道，怕大家准备礼物，所以没先打招呼。众人席地而坐，边喝边聊。在罗大佑的吉他伴奏下，我唱了一首《告别的年代》。
请原谅我的虚荣，来炫耀这一生中最奢侈的一次歌唱。
这次罗大佑来北京宣传《美丽岛》，回台北前又把一堆朋友召到一起，“尽情行乐”。他辗转于众人中，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间或到钢琴前弹唱一曲。看他唱至兴处，一手弹钢琴，一手端酒杯。我宁愿相信，这才是真正的罗大佑。
有一次我和罗大佑一同步出宾馆，他突然按住我的肩头说：“老六，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在未来若干年里，北京将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座城市。”他那时迸发出的热情，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为了见证这些伟大的步伐，音乐工厂迁到了北京。创业伊始，他和几个同事在南池子一家宾馆办公。那是一家招待所级别的宾馆，我去看他时，正值冬天，一起去简陋的餐厅吃饭。坐在被脏兮兮的粗布罩住的椅子上，用缺口的碗盛些米饭，就着麻婆豆腐吃下去，又喝了一碗酸辣汤，身子才有些暖意。我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满啤酒：“大佑，敬你一杯。”
这是我发自肺腑的话。他当时已经49岁了，我对这个还在全力打拼的老男人充满敬意。
说回《两个葬礼》那篇文章。《南方周末》的编辑要求我在文后介绍一下作为“听罗大佑的歌长大的一代人”中的一分子，我个人目前的生活状态。题目是编辑拟好的，只需一问一答即可。记得其中有一个问题是：你一天中不会去做的事情是什么？再三斟酌，我的回答是，生气。
现在再看《美丽岛》出版之后，大家讨论愤怒青年罗大佑是不是成了愤怒中年。我觉得不妨先用这个问题来盘问一下自己。我们自己的愤怒都没有了，又何必要求罗大佑呢？
北京青年周刊 (01/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