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打印

[聯合報]從「雨夜花」唱到「紅花雨」

[聯合報]從「雨夜花」唱到「紅花雨」

從「雨夜花」唱到「紅花雨」
 
【聯合報/鄭鴻生/自由作者、台社成員(北縣汐止)】

當「紅花雨」響遍全場,當它成為網路下載的最愛,超越當紅流行歌曲時,這首歌溫柔動人的旋律正充分反映出這場「新公民運動」的基調———雖然溫柔沈靜,但韌性十足,必將流傳久久。
從九月九日開始,就有不少歌手上台帶領大家一起唱歌,讓凱道現場嚴肅悲壯的氣氛得到不少紓解,如此也較符合這場運動的參與主體———婆婆媽媽與青年男女的取向,符合一場非暴力的公民不服從運動的要求。

羅大佑在九月十二日晚上帶動唱了五首歌,其中「雨夜花」可以聽出許多人唱得不是那麼熟。但這卻也是自然的事,因為長久以來這首台灣老歌幾乎被壟斷成台灣獨立運動的專利曲了。

然而也就因這首悲情之歌曾如此被壟斷過,如今在現場唱出就更具歷史意義了。這首歌本來就屬人民之歌,不是任何政治勢力可以壟斷的,而這場公民運動本來就是要把原來屬於人民的,從任何政治勢力手中奪回來。接著幾天,「補破網」、「黃昏的故鄉」與「媽媽請你也保重」也接著在廣場響起,無疑地都有著將人民之歌從政治勢力釋放出來的重大意義。

在一九六○、七○年代的北美洲,像「黃昏的故鄉」這些歌曾是不分政治立場的台灣留學生的懷鄉曲。然而曾幾何時,這些歌卻在北美洲被政治化成為特定勢力的歌曲。如今當廣場群眾跟著一起唱出這些歌時,心中是充滿解放之感的,原來這些優雅動人的歌竟是可以超越藍綠讓大家一起來唱,而不必專屬特定的意識形態。這是人民之歌回歸人民之口的時候。廣場群眾藉著「雨夜花」這些歌謠的大合唱,真正歷經了一場超越「藍綠/族群」的心靈洗禮。

廣場另外一首傳唱的歌謠「美麗島」,在胡德夫幾乎每天的帶唱下也構成了另一番風景。這歌名本來馬上令人聯想到高雄美麗島事件,聯想到如今當權者的政治源頭。然而如今由三十年前的原唱者胡德夫來帶領大家重唱這首歌,它原本的意義就都又回來了。

「美麗島」原是在一九七七年,那位住在淡水河畔、有著「菲律賓華僑」身分卻是在台灣長大的李雙澤所譜的歌。歌詞則是梁景峰改編陳秀喜的詩而成的,內容是在緬懷歷代先民的奮鬥,而無關當今任何政治勢力與意識形態,是民歌運動的初期收穫。然而就因後來的歷史事件,這名稱從此就與台獨政治勢力掛了勾,失去了它原初素樸純淨的力量。如今當「美麗島」之歌在廣場重新傳唱開來,它又重新獲得那個原初力量了。而當李雙澤創作「美麗島」同時,他也譜了一首以蔣勳的詩為歌詞的「少年中國」。這個中國之名也是超越任何政權,而在追尋一個文化原鄉。三十年前那時,「美麗島」與「少年中國」是一點也不衝突的。

當這些歌與這些名稱,從意識形態的牢籠中解放出來後,就會形成人民/自主公民尋求自我解放的偉大力量。不僅「雨夜花」不必再與台獨掛勾,「美麗島」之名也只是所有的台灣人民在禮讚自己的生存環境,而非禮讚特定政治勢力。廣場人民經過這一番自我鍛鍊後,就不再會讓任何在浩瀚歷史中形成的名稱,如「本土」、「福爾摩沙」、「中國」等,被任何意識形態或政治勢力所蒙蔽、所綁架,而能尋回其原本的豐富意涵。如此,當大家因而能夠順心無礙地唱起「雨夜花」之時,就是當權者面臨「四面楚歌」的時候了。

【2006/10/05 聯合報】

TOP

中國時報    A2/焦點新聞           2006/10/07
《社論》從「美麗島」到「紅花雨」 ──從抗議運動到流行文化

【時報】

  一場社會運動有沒有生命力,看它在運動現場的創造性,就約略可以知道。社運開始時,群眾充滿生命力,訴求議題與相關創意會不斷生出,但等到運動中期,時間拉長,創造性能不能保持,就是一個考驗。如果它能不斷生出創意,且社會參與度不斷提高,最後可能是由公民參與者在創造、甚至主導運動的進行。如此它的「自主生命力」就出來了。由施明德所開啟的「倒扁運動」,正是如此。姑不論運動現場的創意,僅僅是從民歌時期的「美麗島」,到最近的「紅花雨」,整個主題旋律的轉變,恰恰見證整個運動性質的不斷創造與演進。

  倒扁運動一開始唱的是「美麗島」,由原住民歌手胡德夫主唱。表面上看,這是一首黨外時代的老歌。作曲者是一九七○年代文化啟蒙運動時的民歌手李雙澤。在西化與流行歌風行的年代,是他首度喊出「唱自己的歌」。這是一種文化的自省與自覺運動。「美麗島」在當年雖然成為禁歌,卻是黨外年輕人朗朗上口的共同記憶。也許廣場上的人不知道這一段歷史,但「美麗島」代表的高雄事件與施明德的關係,卻是人人清楚的。現場因此有一種「黨外時代的民主運動人士在教泛藍的群眾如何搞民主運動」的感覺。然而,一夜又一夜,當胡德夫唱出「美麗島」的時候,許多人跟著傳唱,它其實也是一種族群、歷史與政治上的「大和解」。

  然而,有趣的是後來羅大佑與眾多民歌手的加入。羅大佑代表著一九八○年代反叛青年的集體記憶,他的抗議歌曲如「現象七十二變」「亞細亞的孤兒」,傳唱在黨外青年的口中。如今,他也站出來倒扁。同時現身現場的還有同為一九八○年代的流行歌手李恕權。而隨著運動的開展,社會參與程度的擴大,各個年代的民歌手,如鄧志鴻、鄧志浩也創作歌曲,加入行列。年輕歌手砰砰阿峰也作曲參與。最後是流行歌曲創作者小蟲的一首「紅花雨」,找來趙詠華主唱,再配合「九一五圍城」的影像MV,傳唱各地,成為現在的主旋律。

  從「美麗島」到「紅花雨」,其實意味著一種社會運動文化的轉變。原本它是一種抗議文化,地下文化,以及黨外民主運動的象徵。但隨著參與者的不斷擴大,文化面向也不斷變廣。等到「紅花雨」一出,就變成是一種「流行文化」了。這是不是有點奇怪?一場要總統下台的社會運動,一場反抗政治運動,最後反而成為「流行」。這是因為整個社會有這種情緒,所以大家一無所懼,一起出來抗議,於是變成一種集體心理,一種全社會最大的共識,最後變成一種「流行」!

  從歌曲來看,整個社會運動的自主生命力已呈現了。不僅是歌曲,參與的小學生之朗誦詩、唸「大學之道」、中學生之出來要扁下台、小學生主動不接受總統獎,以及眾多歌手、年輕人赴廣場倒扁,讓倒扁變成一種「流行文化」。而它所創造的倒扁手勢LOGO、「禮義廉恥」、紅色衣服等,幾乎已成為一種當代流行。要說它不是「流行」,還真難。這種「流行文化」,確實讓任何執政者都無法抵擋。

  民歌本來就具有反映民意的本質。這只要看看《詩經》的「碩鼠」,將貪官汙吏形容為「肥老鼠」,吃老百姓的麥子,讓老百姓只想離開到別的國家尋找樂土定居,就知道古人的心理與今人無異。這一首詩,豈不是三千年前的「流行文化」?有趣的是「碩鼠」中所反映的,是當政者以為自己有權力多麼了不起,利用權勢欺壓百姓。但回顧歷史一看,詩經的「碩鼠」還在傳唱,而那些貪汙者已經無人知。有一天,現在凱道上的抗議歌曲如「美麗島」「紅花雨」,或許還在傳唱,用來見證這一段「反貪汙」「反碩鼠」的歷史,而現在的當政者早已被唾棄遺忘。自主的公民因此要更有自信。民間流行文化,一定會比當權者存活得還長久。這是歷史早已證明的。

TOP

发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