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如果罗大佑的演唱会能在内地举行,我们去看,为的是朝圣。
十年后,终于罗大佑的演唱会能在内地举行,我们去看,为的是埋葬。
罗大佑不无得意地说,许多人对他说是唱着他的歌长大的。
——长大以后呢?
埋葬掉罗大佑,埋葬掉属于罗大佑歌曲的那个年代。
十几年间,我们唱着罗大佑的歌:“朋友之间越来越有礼貌,我们的人情味却越来越薄”“我们不要被你们发明变成电脑儿童”“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
不知不觉间,就这么样了。
事实上从北京赶到上海看罗大佑的演唱会更像是一种社交,一帮当年视罗大佑为图腾的人们如今能够包专机赴沪,还能指望我们再去控诉,去忧患吗?
就像事先想象的那样,这是一场平均年龄最大、平均学历最高、平均心情最平和的演唱会,因为在此之前,所有的激动都已预支,都已预演。罗大佑的歌不幸一语成谶,但被磨成老茧的心怎么能不坚硬呢?我们都没劲说“没劲”了。惟一能做的,就是与那个闪亮的日子“道一声别离忍不住想要轻轻地抱一抱你”,这种情愫还得靠这次演唱会来催化。
不仅仅是舞台中央的那个歌者,包括现场的几万名听者,全参与了对一个歌手和一个年代的埋葬。
不可否认上海的气氛并不够味,那就让我们在北京,再继续这两个葬礼。
演唱会后,有关部门要为罗大佑举办庆功宴。我得以进入到宴会现场,为的是一本我们编的书:《之乎者也罗大佑》。
一直对大家说着“谢谢”的他也对我说出了这两个字,我和他握了一下手。然后的他,便被签名和合影包围了。
“大佑先生这一坛酝酿了二十年的老酒,终于喷发出醉人的酒香。今天夜里,他唱醉了黄浦江!唱醉了上海滩!!唱醉了八万人体育场!!!”在台上致辞的领导声情并茂地说。
我也让他在书上签了名,我也和他合了影。说了声“谢谢”后,我离开了宴会厅。
走在富豪的东亚富豪酒店的大堂里,我想起《亨利和琼》中安妮最后的独白:“那天清早我哭了,我哭是因为我爱这条让我离开亨利的街道,有一天也会让我回到他身边;我哭是为了成为一个女人的过程是如此痛苦;我更为了从今天起我将不再哭而哭;我哭是因为我的痛苦消失了,而痛苦的不存在,我居然如此不适应……”
而我,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怎么会哭呢?
出了酒店,我轻轻舒了一口气,走过林立的高楼大厦穿过那些拥挤的人,望着一个现代化的都市泛起一片水银灯。
是日,上海衡山路,一夜笙歌。
补充日期: 2002-10-29 16:16:16
这是两年前写的,名曰《两个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