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弘志:豁然离席
2004年11月4日 新快报
新快报记者 黄越尧
台湾民歌运动的重要推动者,词曲创作人梁弘志上月30日突然去世,给乐坛带来极大的震动。11月12日上午,梁弘志的追思会和纪念音乐会将在台北一教堂举行。蔡琴、苏芮、曾庆瑜等与梁弘志合作过的歌手、音乐人都将赶到,并献唱梁弘志生前的经典作品,蔡琴将唱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恰似你的温柔》。
台湾知名民歌创作歌手梁弘志,10月30日凌晨三时许因为胰脏癌病逝台北三军总医院,享年44岁,病逝时家人都陪在身边,而梁弘志临死前,请姐姐代笔写下‘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全然接受,感谢各位关心,对许多有形、无形关爱,我衷心感谢,愿天主保佑大家……’的遗言。
没有梁弘志,就没有蔡琴、苏芮。梁弘志是《恰似你的温柔》、《抉择》、《驿动的心》、《半梦半醒之间》等歌曲的创作者。上世纪70年代,台湾大学生流行民歌运动,梁弘志,很早就开始写歌,‘恰似你的温柔’是梁弘志念大学时创作的歌曲,那时他自己唱,很快就流传开来。唱片公司交给蔡琴唱,开始得奖无数。
梁弘志早在去年就身体不适,今年腹痛难耐,到三军总医院急诊,才发现罹患末期胰脏癌。
病榻期间梁弘志一直清楚自己病情,早把死亡一事看开,甚至能与医护人员谈笑。好友也帮他办了多次演唱会,但因为病情恶化,梁弘志最后一场都没出席,也没在荧幕前露过面,陈水扁曾前往关切,好友苏芮也到家中和他深谈,为梁弘志抵抗病魔的勇气感到佩服。
梁弘志的纪念专辑已经基本准备完毕,将收录梁弘志生前的几乎所有经典作品和其未曾发表的新作。
梁弘志代表作品
1.恰似你的温柔/蔡琴
2.抉择/蔡琴
3.驿动的心/姜育恒
4.想飞/郑怡
5.半梦半醒之间/谭咏麟
6.像我这样的朋友/谭咏麟
7.变/苏芮
8.面具/黄莺莺
9.请跟我来/苏芮
10.透明的你/张国荣
11.读你/蔡琴
12.但愿人长久/邓丽君
就让我豁然离席 像个纯真的孩子哀愁之余别忘记明天还是要继续
———《明天还是要继续》
一个幕后的天才走到台前,竟要借助一条因病去世的消息,这到底算是他本身的悲哀,还是对世人的一种讽刺?不过,幕后也好,台前也好,悲哀也好,讽刺也好,对于梁弘志自己,都是毫无意义的,这不仅是指在他死后,也指在他生前。在弥留之际,他只是说:“我已准备好了,我全然接受。谢谢大家的关心。”然后闭上眼睛,安静离世。
一直没有意识到梁弘志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直到他病逝后,那么多熟悉的歌名伴随着传媒对他的报道和回顾,触目惊心地出现在面前时,才惊觉,原来自己已是个老青年,因为在我们最脆弱敏感的年龄,为我们谱写情歌的这位大师,在他英年早逝的时候,已经44岁了。
说起老青年的歌者,罗大佑显然比梁弘志更有号召力,更有血性和理性。但是,在现实主义的尘埃中,我们在清醒地直面人生的同时,也需要一点点俗气的浪漫和温柔,好让我们能喘口气,休息一下挺得板直的脊背。在我们奔波、觅食、争斗和纠缠的间隙,梁弘志的那些海风、沙滩、明月、诗篇,还有那些思念、缠绵、别离、泪水,每每会让我们这些俗人感慨叹息,并且更懂得珍惜手中所能握住的一点点真情。
罗大佑也说:“弘志是最棒的,8个音节就写出了不朽的、广为流传的《驿动的心》。”大师就是这样,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几个音节;不需要太深,只需要让你看到内心;不需要太张扬,只需要一点平凡,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让你看到永恒。
人们都说,没有梁弘志,就没有蔡琴,就没有苏芮,但,蔡琴和苏芮同时也成就了梁弘志。写了无数情歌的梁弘志,在感情生活上交了白卷,而创作者和歌者之间的情谊,却比爱情更至死不渝。在他病危之际,守在他旁边的、为他义演“致敬演唱会”祈福的、为他在手机里录下圣经章节的,最后在他的追思弥撒上与他告别和献唱的,都是这一代代被他成就的歌手。这个写歌的人,毕生创作了不过约500首歌,真的不算多,只不过,被他和他的歌所感动的人,要比许多海量创作者要多得多。一个创作人,能有这种终结,也算不枉此生了。
往昔的歌与爱情
在得悉梁弘志去世的消息时,我只是惊讶,惊讶于他的早逝;但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开始伤感。对他的回忆,不知不觉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那种伤感让我不时要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不时要走到窗边,看看夜色中飞驰而过的车灯。
梁弘志时代的歌,过了二十多年,许多仍是卡拉OK里的热门曲目,《恰似你的温柔》,《驿动的心》,或者《半梦半醒之间》,还有《请跟我来》这样的合唱曲,连新世代的少年也会唱,新世代的歌手甚至还堂皇翻唱推出唱片;现在的新歌层出不穷,其中虽然不乏赏心悦目的作品,但大多会在一两个月内被飞快淘汰,在半年一年后已无人会唱。快餐文化,像它不断地侵蚀别的所有领域一样,也在侵蚀着我们的情歌文化,正如一夜情正在替代一见钟情。所以,我也从来不会在卡拉OK里唱他的歌,我甚至痛恨别人声壮如牛地对着麦克风大吼《恰似你的温柔》,我真的想掐死这种人;我还受不了很多别的歌手用或甜腻、或粗豪的声音去翻唱他的歌,他的那些情歌,似乎天生属于蔡琴、齐豫、苏芮、潘越云一类出世的歌者。
我不知道当年有多少男生因为他的一首《驿动的心》而拿起了吉他,也不知道当年有多少女生是听着《读你》来憧憬爱情的,但我知道,并且确信,听着梁弘志长大的一代人,肯定比听着Twins和F4长大的这代人更懂得爱情,也爱得更纯粹和深沉。
“想起初相见 似地转天旋/当意念改变 如过眼云烟……”
怀念你,怀念从前
在我弹唱校园民谣的年代,从来不会在大庭广众中弹唱梁弘志的歌,在那种欢乐的气氛里,我似乎永远找不到那种音准。唯一的一次,是在百多人面前弹唱《读你》,面对热闹的广场和大街,我都不知道自己唱了些什么。听众在鼓掌,但我在自责,责备自己选错了歌,责怪自己丢弃了原则,因为我早就知道,只有在安静的夜色里、摇曳的烛光下,还有在情人的怀里,那些温柔的旋律才能自然流淌,动人心神。
怀念那些听着台湾《民谣风》卡带,与室友抱着吉他在宿舍阳台上低吟浅唱的日子,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在自己的青葱岁月,有梁弘志、李泰祥的优美歌曲为我们伴奏,没有急匆匆的时尚潮流,无需为自己的手机落伍而汗颜,无需为自己闯不过电脑游戏的某一关而郁闷,我们只是一边唱着《请跟我来》,一边细心经营着校园时代的爱情,一边弹着吉他,一边流泪和展望……十多年前的民谣岁月,像一个白衣飘飘的旧梦,本以为永远不会被唤起,但随着一代大师梁弘志的去世,旧梦再度变得历历在目。
或许真的到了告别的时候了,告别梁弘志,告别那个校园旧梦,告别自己的青葱岁月,告别那个岁月所有的感伤和温情。在这个时候,或许我们也应该像梁弘志那么平静和坦然,说一句:“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全然接受。”然后挥手作别,转身离去。
梁弘志是位虔诚的天主教徒,据他的一位教友说,在确诊胰腺癌到最后病逝的过程中,梁弘志在积极治疗的同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祈祷,为自己祈祷,甚至还为他人祈祷。有一次他看病回家途中,他疼得无法继续开车,蹲在路边给教友打电话,当教友说要找人去救他时,他只是要求这位教友为他祈祷,“祈祷天主给我力量开车回家”。在他离世前的刹那,他说他看到天主了,于是就追随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