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口箝从人的嘴上摘掉!把镣铐从人的身上摘掉!
要今天或任何一天都感觉到象现在这样我已经够了!
有的东西还不曾证实,有的东西还恍惚如梦!
可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再不要别人的支撑和掌握!
自由地驰骋!自由地爱!无所顾忌地狠狠地猛冲吧!
老崔!你把我弄死在生日这夜,现在我自由了!
咱滚蛋吧,滚得远远的,上天入地去吧!
没有时间,没有生命,没有死亡,只有这超越时光的完美。公元二OO五年九月二十四日夜。地面上无数的冲动奔腾起来,在空中相交,汇成狂喜的拱顶。这就是一切,一切的一切。太寂寥了,不依向眼前这个坚硬的柔软的 滚烫的冰冷的 纯洁的苍凉的 漆黑的光明的男人,不依向他胸膛里发出的天崩地裂的吼声,我就会心悸。
我一直很担心。这场被炒来炒去冠之以"历史性"的演唱会,把老崔逼出哪怕一点点的作秀跟矫情。这会儿,从梦里出来,我放心了。真爱你!老天!爱的狠透了,简直想把你拉到身边来,给你印上一个坚实的管它是心形还是屁股形的吻!
晚18时,首都体育馆门前,我平生第一次在暮色中与那么多素昧平生的人相视,会心微笑。我拿着蜜蜂带来的红五角星去给所有来践约的人,打上,红色的,烙印。那些中年男女,独自站在某个远远的角落,神情落寞甚至有些恍惚,已入梦境,已是梦中人。我走到一人跟前,示意他摘下一颗,他很小心很小心,然后上下看自己的衣服,问我,你说我戴哪儿好呢,我说你穿的白色衣服,哪儿都好看,然后指着他的心口,就这儿吧。他贴上后,还使劲拍了拍胸口,笑着跟我说,我四十了,十二年前我也看了,你这样的年纪竟然也喜欢老崔。然后遇到一中年女子,她看我冲她走来,脸上竟有些羞涩,我说送你一个,93年你在吧?她说,那天雪很大。
大呼万幸,灯光不炫耀,舞台不恶俗,他还是我们的大男子汉,不怀旧不煽情。《农村包围城市》,老崔又唠叨着扯到环保那儿去了,等他唠叨完了,我身边的战友说“嘿,老崔,刚才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哈,傻乎乎的孩子气的朴素的真实的可爱的老崔!
没有冷场,绝对没有。曲目安排在顺序上完美无缺。看过壮丽的海潮么,音乐的潮水呼啸奔涌而来,拍打在身撞击你心,你被浸透正颤抖疼痛不已,它又转身退去,留给你恬静的音符温存的浪花,而当你陶醉其中,海潮它又汹涌而来。心一下象要迸出胸口,一忽儿又被轻轻悠荡似入梦乡。老崔呵,你这是给我们爱情啊,只有爱情这样美啊!你让这心鲜活鲜活的,真舒坦啊!来,我们一起打拍子,跟着老崔的节奏,心跳:红先生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飞了 混子 春节——||出走 阳光下的梦--|假行僧 时代的晚上 农村包围城市 投机份子 红旗下的蛋 北京故事——|滚动的蛋 舞过38线——|一块红布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寂寞就像一团烈火 超越那一天 一无所有 不是我不明白——……
咳,你们这些说老崔老了的人呐!你们这些能来不来有钱不来想来不来来了困觉走了骂娘没来后悔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的人呐!眼前这个四十四岁的男人,嗓子还跟惊雷似的,舌头还跟刀子似的,锋利着呢,厚实着呢,滚烫着呢,性感着呢。他是地上的庄稼天上的水,解渴着呢,解饿着呢。
音响真是超级棒,那是重击仿佛要敲碎胸膛的力量,我站在场地第三排正对老崔的地方,左胸口成了鼓面儿,被狠锤了三个小时。
任性带劲儿的黄绮珊竟然来了,老崔眼光果然不凡,她的嗓子在中国女歌手里实在无双,都说她不走红是不漂亮,老崔介绍她时说"美女,黄绮珊"令我对他的审美观大感欣慰。
三儿和贝贝的鼓敲绝了,北京故事中间,老崔在台中央俨然威武元帅,他二人象两员大将时而狂飙突进,时而醉卧沙场,实在是让人体会到了金戈铁马入梦来的酣畅。
摇滚乐真美。老崔把摇滚乐变得太美了,太大气磅礴了。所有的元素都可以信手拈来与摇滚乐浑然天成。纳西族老妈妈的歌声,是我平生听过的最美妙的乐音,七点三十分,全场灯光暗淡下来,在城市船夫的调子中,歌声自云霄传来,美妙之极无以言表。一束追光打在歌者身上,仿佛看到缪斯女神手持金笛翩然而至。
太累了支撑不住了,坐下听了滚动的蛋,老崔就又不让人歇着了,舞过三八线!清冷的灯光中,北风呼啸,夜雪降临,一群雪的精灵舞过梦境,精灵的舞步舒展、轻柔,给人微微醉意与恍惚的隔世感,不知崔是我的梦中人,亦或我是他的,又或者我们同在一场大梦,不知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完全,彻底地,投降了,醉了,飞了。
我唱不全春节,没听过阳光下的梦,其余19首反正是边喝着红酒边连滚带爬一字不肯漏地跟着老崔吼下来了。这样一来,老崔就成了我血肉相连的兄弟了,我喝着他的血,他流着我的血。什么都不能想了,想不起来了。
太疯狂了。
太过瘾了。
太爱了。
太美了。
太受罪了。
太自由了。
太解放了!
这次的《一块红布》,老崔唱得很投入很上劲儿。红布是凝固的鲜血。小号吹的没治了。当时我是听呆了,现在突然想到那句逗乐的台词儿:想当年,你一曲多情的喇叭,吹开了我少女的心扉。那可真是一种心扉被吹开的感觉啊!我这人很没出息,平时沾一点儿酒准保跑角落里做独自泪垂状了,可在现场酒没少喝,楞是半滴眼泪没有。直到老崔唱道,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因为我身体已经干枯,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我的眼里瞬间满含泪水,原来真是热泪呵,滚烫滚烫的,烧灼着我的双眼,我的面颊。老崔把这誓言唱得真压抑呀,真苦哇,真笃定啊。
终于唱了我最爱的《寂寞就象一团烈火》。是我心灵百分百的写照。我几乎是颤抖着哭喊着与老崔一起唱完这首歌。这一次比92北展唱得饱满深重,烈火灼身,疼痛而幸福。
要说的话太多,还不如相对沉默
我的心已不在呼唤,它随着太阳一起沉落
夕阳中我也远去,拖着弯弯曲曲的身影
喂,请别拦着我,我什么都不想说
如果你在眼前坐着,我要全部对你说
虽然说不说都一样,虽然你也没有听着
寂寞就象一团烈火,象这天地一样宽阔
燃烧着痛苦和欢乐,还有我这身上的枷锁
你要是听老崔,说真的,你不能拍照你不能打电话你不能去上厕所更别提倒霉催的迟到早退困大觉了,你得站起来你得解放肢体你得一字不漏地跟他唱歌,然后你就自由了,你的伟大人格就出来了,你就活过来了,你就死掉了,你就上天了入地了!
那么握手吧!我的战友老哥!我的场地三排八号的战友老哥!谢你在3个小时里和我一同呼吸,一同不肯漏过一字地歌唱,一同无视并嘲笑工作人员的劝阻和后排人的咒骂站立呐喊哭泣欢笑了三个小时;谢你在每首歌的几个音符之内就和我比试看谁听得准是哪首歌;谢你当我看到古琴上台便大喊撒野时你听了几个音符说,假行僧;谢你在撒野时说,帮我给老崔拍张照,我的手一直抖;谢你跟我一起喊,崔健,牛逼!谢你看到我拿起掩人耳目的可乐瓶,坏笑着问我里面装的什么酒;谢你一遍遍地喊着“给我碗水喝!给老崔碗水喝!”谢你,十二年前,用半个月的工资,来看老崔;谢你,当曲终人散,伸出手,握住我的,那双大手滚烫滚烫的。
嘿,战友老哥,下次演唱会,还能看到你么?
这一晚,我突然发觉老崔象个任性固执的孩子,你看他在他自己的小天地里,埋头摆弄自己心爱的玩具,他多宝贝他的音乐,他的吉他,他的小号,专注,顽固,痴迷,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怡然自得,时而憨笑时而叫喊,他蹦啊跳啊,那身旧衣裳都给汗湿透了,老妈妈心疼地给他擦汗,他就又跑到雪地里做梦去了,唱歌去了,打滚儿去了。
然后这个孩子讲了一句话,天真单纯孤独得让人心疼。唱到《混子》时,他请大家一起来唱凑合,然后他不放心地向在座的,向千里万里赶来赴约的朋友们解释说,凑合,就是好的意思。他觉得,在座的,大部分,不懂得他了。所以要用这样黑色幽默式的解释交代自己么。老崔,你不必如此。世上知音难寻觅,伯牙抚琴遇子期……
没有花房姑娘不必遗憾,但是我们等着有刀子有盒子有一枪有解决有抱怨的彻底,我们等着这样的彻底后的美妙的空虚。
好了!不着急!
握手!再见!